大社老记顾万明（新华社退休记者）

年4月18日至5月12日，老记作了一次从黑龙江绥芬河至同江的采访。中国地图像一只引吭高歌的雄鸡，鸡冠就是黑龙江省。我那次近一个月的采访，就是在中国东北角的鸡冠之行。

八十年代末，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，经济、科技竞赛代替了军事竞赛，中苏两国都进入了改革的角色，谋求新的出路，感到关系缓和是双方共同的利益。于是双方都伸出了橄榄枝。两国间来往官员的层次越来越高。黑龙江省成为我国对外开放的令人注目的新土地。在那以前，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曾经来到黑龙江考察，提出了黑河市要成为＂北方深圳＂的新要求。黑龙江经济热起来了。

那次采访完全是由我自己计划、自己安排的，目的是采访、了解黑龙江东北边境地区在新的开放中的新事物、新问题。在那以前，我没有到黑龙江边境地区作深入采访，既然边境地区热起来了，就很想作一次边境行。现在有很多记者没有自己安排采访的能力，没有寻找重大主题的能力，只是等待人家来找上门。这些送上门的邀请采访往往不是什么大主题，真正好的主题是自己从实际中发现的。记者如果只是等着别人邀请，就思想懒了，腿也懒了，工作越来越没有主动性。当然自行安排采访是比较辛苦的，因为没有人接待你，记者要写出彩的报道，一定要迈开自己的腿。

我那次采访完全是＂独行侠＂式的，独自一人，全程基本都是乘长途汽车，除一、二次正好当地市、县机关有车外出外。我从黑龙江东北边境的绥芬河开始采访。下乡前不通知边境地区的市委、市政府，到了那里后根据采访需要再与他们联系。现在很多记者采访都事先通知采访对象，这样一到当地就被人家陪着，是不可能了解到事实真相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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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自一人乘火车、长途汽车采访近一个月，肯定是辛苦的。我从哈尔滨乘火车到牡丹江时，时间是凌晨4点，天还没有亮。在候车室等了3个小时，近7时才上了去绥芬河的火车，只有慢车，二、三户人家的小站都停，直到中午12点才到绥芬河。

绥芬河近来很出名，据说俄罗斯因为新冠病毒驱赶中国人，俄罗斯否认此事，但近来将有万在俄罗斯的中国人回国。这万人因为俄罗斯同中国的航班断了，只能从俄国大城市乘飞机来到俄罗斯远东，再从黑龙江的黑河、抚远、绥芬河三个口岸，还有内蒙古的满洲里进入中国。这就使黑龙江的防疫工作紧张起来了，有的回国者已经染病了。目前，绥芬河医院，收治俄罗斯来的中国病人。

截至目前，通过莫斯科-符拉迪沃斯托克-绥芬河路线，输入黑龙江省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经累计达例，均为中国籍。从3月21日到4月7日，绥芬河口岸累计进境人，之后因口岸暂时关闭此数字不再增加。而截至4月10日，入境者共确诊例，比例高达9%。这还没将无症状感染者计算在内。

绥芬河虽然是一个小城市，但是黑龙江重要的对俄口岸。绥芬河在上世纪初有17国设外交机构，市内走到哪juid里都挂有17国国旗，故有旗镇之称。市内很多俄式建筑。那时绥芬河刚刚对外开放，很多人前来谈生意。

绥芬河市委宣传部部长曹永顺来谈情况。绥芬河那时人口2.4万人，30年后的今天人口7万，翻了一番多。这里地处黑龙江东部边境的最南端，当时建市80多年，现在有年了，是中东铁路在中国动部的终点。年在这里发生了日俄战争，年苏军进入中国对日作战时，这里是苏军进入中国的一个重要口岸，曾经发生了苏军与日军的激战。年，绥芬河成为对外开放的口岸，当时与18国做生意，铁路年出口货物万吨，现在才达到年出口万吨，没有达到历史最高出口量。

年10月，绥芬河与苏联正式签订贸易协议，利用其对苏贸易的地理位置贸易兴市，那时建了木材加工厂、吨冷库、罐头厂等。绥芬河对苏出口的有暖瓶、毛巾、成衣、针织品、鞋类、收录机等，从苏联进口的是海鱼、木材、化肥、电冰箱等。在半年里成交了万两瑞士法郎。

第二天，驱车去绥芬河的中苏边境，边境线上有一个小木屋，大概10平方米，屋内有一个长桌子，上面有中苏两国国旗，桌子的里边是两排椅子。这是一个会晤房，中苏里国人员如果有情况要通报，就在会晤房会晤。远望苏联境内也有一个会晤房。

老记年采访中苏边境，图为在绥芬河国境线界碑附近

我来到了绥芬河与苏联的国境线上，站在边界线上，感到了实实在在的祖国领土的感觉。来到了国境线上有名的三号洞，是一条米长的铁路隧道，中东铁路通向隧道中，正好看到有一列火车驶入隧道中，车上载的都是木材、化肥。这里每天有11趟火车驶入中国境内。

中东铁路的独特之处是轨道不是两条，而是四条，中方火车走一、三轨道，苏方火车走二、四轨道，各走各的轨道。因为苏联火车车轮比中国宽一个拳头。据说，在满洲里，中苏火车到对方境内都要换车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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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绥芬河向南是黑龙江边境最南端的东宁县，东宁没有火车，只能坐汽车。日伪时期曾经修成了铁路，年苏军进攻这里的日军时，把铁路都拆掉运去苏联了，据说是出于战略考虑，不让日军把这里作为进攻苏联的桥头堡。苏军拆了24座大桥、多座中桥。

东宁有煤矿，这里搞煤炭就地转化电能，向外卖电。东宁电厂原来是千瓦发电能力，经过3年改造达到2.5万千瓦，一年可消化15万吨煤，获利万元。

从东宁折返向北去了密山。正好东宁有县干部去密山，我就搭了他们的一辆日本丰田吉普车去密山。密山县东面是兴凯湖，兴凯湖原来是中国的内湖，因为从乌苏里江到东面的日本海一大片滨海地区土地都是中国的。那时黑龙江还是沿海省，到满清的时候才割让给老毛子，兴凯湖的三分之一属于中国，三分之二归了俄国。

历史上有名的大豆之路从密山经过，明末清初的大豆之路从黑龙江依兰县到海参崴，一共有15站，当时黑龙江的大豆出口都是走这条大豆之路的。黑龙江三江平原三角洲土地肥沃，农产品产量很大，但这里交通不便，公路、铁路到这里都是断头路，交通，三角洲是个＂死三角＂，影响了三江平原经济发展。而黑龙江对面的苏联西伯利亚远东有两条铁路，那里的海参崴港、东方港是远东的大港。如果黑龙江的公路、铁路与苏联的铁路、港口相联通，就可以把死三角变成＂活三角＂，黑龙江就可以成为新的经济开发区。

从密山县坐车继续北上，两个小时就到了虎林县。这里有一个虎头镇，就在乌苏里江边。日本人曾经在虎头建立有名的地下堡垒。二战时根据美国罗斯福、英国丘吉尔、苏联斯大林三国雅尔塔会议协议，在打败希特勒德军后，苏军红军将在3个月内进攻日军。但工于心计的斯大林不想在与日军作战时，苏联红军付出过大的代价，于是迟迟没有行动。美国在日本广岛、长崎投了两颗原子弹后，眼看日本要败了，再不动手就没有油水捞了，斯大林才决定对日军宣战。年苏军从内蒙、黑河、乌苏里江的虎头三个方向进攻日军，在虎头的日军地下堡垒与日军有过非常惨烈的激战。

在虎头经过与我边防部队联系，我登上了边防瞭望塔，通过高倍望远镜了望苏方，可以看清乌苏里江对岸的伊曼市。伊曼城市规模不小，有许多工厂，烟囱林立，住宅楼很密，甚至可以看清居民阳台上晾晒的被褥。伊曼每天有11列火车进入城内，有人口15万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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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虎林继续北上，就到了饶河县。饶河的四排乡是有名的赫哲族之乡。县委宣传部副部长（忘记姓名）与他儿子一起陪我去四排。很少有记者来这个交通不便的地方采访的，部长说据他知道，县里还是第一次有新华社记者来采访。县里专门用一个汽船送我们去赫哲族之乡。船在乌苏里江航行了45分钟才到了四排。这个渔村有上百年的历史，就在乌苏里江畔，江对面山头是有苏军的瞭望塔。

四排有1人，其中赫哲族人，满族24人，朝鲜族8人，壮族2人，其余都是汉族。赫哲族人过去以捕渔、打猎为生，现在都用上了柴油机船。现在江里的鱼少了，他们就养鱼、种水稻、养貂。乌苏里江水温高，稻米质量很好。全乡养了对貉。

我们来到77岁的赫哲族老人葛德胜家采访，他是全国有名的赫哲族说唱艺人，能演唱赫哲族长篇英雄史诗＜香叟?莫日根＞等，是歌颂远古时的赫哲族英雄。他还会唱伊马堪，嫁令阔等曲。老人为我们唱了一曲，又舞了一曲，声音洪亮，动作自如，完全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翁。

中午在赫哲族乡吃饭，桌上摆一碗鱼头，一碗鱼尾，中间两盘黄瓜拌生鱼片。据说赫哲族的规矩是不管客人从哪里来，招待的都是这四样菜。赫哲族人喜欢饮酒，他们的酒量很大。我入乡随俗也饮了酒。

饶河不管城乡家家养貉，就是一丘之貉的貉，当地人管它叫猱（nao)头。从县长到老百姓都把养貉作为家庭副业、生财之道。人们见面都问：＂你家的貉下仔了吗？＂宣传部副部长的家里都养了一对蓝狐，八、九窝貉，一年卖貉种收入1.3万元，当时是不小的收入。

貉皮都是卖给皮货商的，每张貉皮可以卖元，每对幼貉可以卖元，一件貉皮大衣要用10多张皮子，可以卖多元。貉的繁殖能力很强，每对貉每年可以产仔5_6只，貉的存栏数每年可以翻五至六倍。市场上貉多了，近年来价格降得很厉害，貉不好卖了。副部长希望我帮他们宣传貉皮的价值，以帮助他们打开市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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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饶河北上就是抚远。抚远在中国地图鸡头的尖角上，是乌苏里江与黑龙江的交汇处。我原计划从抚远向东转入黑龙江，一直东行经同江去黑河，然后返回哈尔滨。后来了解到，抚远以东没有通长途汽车，除非徒步行走。这可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了，我没有徒步的计划。只得改变计划不去抚远了，从饶河乘车向南去佳木斯，再从佳木斯去同江。

同江市在黑龙江与松花江的交汇处，年国家批准同江开展对苏贸易，一年可以过货量20万吨。同江港有四个千吨泊位，可以同时停靠四艘吨轮船。苏联远东地区人烟稀少，食用品买不到，酸黄瓜、酱油都要进口，过去他们从韩国、越南进口要一个月才能到货，而从同江运过去只要一个小时。上年秋天苏联土豆歉收，同江用吨土豆同苏联易货贸易换来了立方米木材，仅这一单生意就赚万元，几十倍的利润。

我来到赫哲族的街津口，全乡人，有赫哲族多人，有船艘，有36里可捕鱼滩。现在江里鱼少了，捕鱼难了。前几天有25名渔民进入苏方一侧水域捕鱼，甚至进入了苏联的内河，被苏方抓获送回我方，我方将对他们处罚。苏联对岸因为人口稀少，他们很少捕鱼，而中方一侧江河污染，捕鱼船多，使鱼都游去苏方一侧江里。因为鱼少价高，一条大鱼卖到几十元钱，赫哲族人现在有鱼也不请客了。

四、五月正是北大荒的开春季节，从同江去佳木斯的路都是翻浆路，长途汽车常常如在泥浆里行走，有时误在泥坑里出不来，就要乘客下车帮着推车。车开了一个半小时，前面就见有一辆客车陷在泥坑里了，车头扎进坑连轮子都看不到了。我一时心里拔凉拔凉的，这可是完了，走不了了。谁知那车在坑里折腾了一个小时，那司机往坑里填石头、木料、又叫我们车去牵引，终于从坑里爬出来了。我们车才得以继续开车。

直到薄暮的6点钟，终于可以望见佳木斯了。这时突然见车旁有一只轮胎同车一起向前滚，不知道哪里来的？有人大呼＂停车＂！司机才刹住车那轮胎向前滚了三十米才倒了下来。司机下车一看，原来是我们的车后轮胎跑掉了一只。好险！幸亏发现得及时，要不就容易翻车了。6点半钟，汽车到了佳木斯，我就完成了这次千里边境行的采访。

我后来写了10多篇公开稿，反映了黑龙江边贸热的情景，还发了几篇内参，对如何搞活黑龙江对外开放，使＂死三角＂变成＂活三角＂，反映了人们的要求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。

图文原创华尘（文责自负）

大社老记顾万明点评：

方方日记近来遭遇口水战，骂她的多起来了，骂“卖国”、“汉奸”的多有。卖国过去是指割让土地、赔款。卖日记、出版书，怎么会是卖国？如此推理，美、英、德有人买了书的版权，出版书，对他们国家就是“买国”、“英雄”啦！有“卖国”就会有“买国”，有“汉奸”就会有“英雄”。

如果人家不买日记，盗版权，出盗版书，那就是“盗国”行为了，是不是比“买国”行为更糟糕了？所以，方方在海外卖日记、出版书，乃稀松平常之事，与卖国、汉奸不搭界的，大家不要神经兮兮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