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/19

下午

参观哈尔滨工业大学校区

与哈工大建筑学院徐苏宁老师座谈

徐苏宁老师

哈工大建筑学院

城市设计研究所副所长，

博士生导师

国内城市设计美学研究领域的开创者之一。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城市规划与设计理论上。近年来，围绕城市设计美学，结合场所理论、视觉理论、环境心理学等理论，从城市形态构成，地域文化保护，城市类型分析，城市美学创造等角度开展了相关的研究。

中东铁路使哈尔滨成为

重要的枢纽城市。

哈尔滨是年成为近代城市的。

年，沙皇俄国想修西伯利亚铁路的时候，如果从西伯利亚外围修，山势特别险峻，本土根本就到不了海参崴这种出海口。所以俄罗斯只能借路于中国东北。

俄罗斯和满清政府签了一个协议，租借中国东北修一条铁路。所有铁路经过的地方叫铁路附属地，这就是中东铁路的由来。

中东铁路从现在的满洲里进来，到绥芬河出去，横贯中国的东北了。黑龙江、内蒙，从绥芬河出去以后到了符拉迪沃斯托克，就是海参崴，这个出海口。

中东铁路使得哈尔滨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枢纽城市。哈尔滨为什么重要呢？因为哈尔滨还有一条中东铁路的支线，叫南满支线，从哈尔滨到大连。哈尔滨正好在丁字路口上。

哈尔滨原来就是一个小渔村，和深圳改革开放前差不多，沙俄也投了很多钱。他们在这有银行，有很多冒险家，也有很多有钱人投资，特别是十月革命之后，很多有钱的贵族从俄罗斯被撵出来，逃亡到中国东北，带了很多钱。哈尔滨借助于这条铁路和这些资金，在差不多不到30多年不到40年的时间，迅速的成为了远东第一大都市。

哈尔滨大工厂的模式

是生产生活都在一起。

哈尔滨第一个建设项目是中东铁路工厂，在松花江边上，现在已经没有了。为了修铁路，就要有维修铁路机车这些设施的工厂。然后慢慢又兴建了很多其他的东西。

哈尔滨又是光复以后第一个解放的大城市，又靠近苏联，所以当时有很多重要的工业项目在这里进行。一五期间的个重点项目，哈尔滨有20多个。哈尔滨没有重工业，但制造业很强，工厂特别多，历史上有很多工业厂区。

这些工厂的模式是生产生活都在一起。一个工厂由工厂区，生活区组成。厂里有自己的学校、医院。这个模式带领了哈尔滨的很多工业大厂，比如过去的车辆厂，亚麻厂，汽轮机厂，都是非常大的一片社区。除了那些工业建筑之外，它的建筑有自己的特征，带有强烈的苏联现代式特点，和哈尔滨整体风格协调。

这些工厂生活区很有自己的地域感。一个小的社区是很能够获得认同的区域，里面生活的人彼此都认识，一家几代人都在工厂生活，邻里感特别强。

那时候哈尔滨人生活状态也不太一样。除了平时工作之外，周末要出去野游，打野鸭子，调剂生活。哈尔滨工业厂区的这种模式也影响到了东北的其他地方，像沈阳长春都有一些类似的厂区。在沈阳叫工人新村，是一五后期建的工业厂房。道路的一侧是工厂，另一侧是社区，上班非常方便。这样一个模式能解决城市的很多交通、生活、生产问题。

哈尔滨不知道

怎么保护遗产。

文革以后，特别是改革开放，进入土地财政以后，一些国营大厂的效益慢慢降低，然后开始卖地，卖整个厂区。

车辆厂就是这样，上海一家开发公司空手套白狼，把工厂厂区整个买下来，转手就卖给另一家来挣土地差价。又过了好多年，才慢慢地重新建设地产项目，但是厂区已经被严重破坏，整个车辆厂只剩下了一个年的老厂房和一个水塔。

车辆厂里头当年有非常好的林荫道，有典型俄罗斯风格的工业建筑，但都已经没有了。这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头，后来哈尔滨有很多工厂遭到破坏。一五期间的亚麻厂发生了粉尘爆炸，后来被卖掉之后，基本全部被拆除了。

所以我们一直觉得哈尔滨对待近代工业遗存，基本上只拆不利用。假如参考北京上海深圳的改造，变成像这样的文化创意园区，是很好的。但哈尔滨似乎没有这个意识。

哈尔滨的“三大动力”，包括汽轮机厂，锅炉厂和电机厂。汽轮机厂原来属于郊区，但随着城市的扩展成为了市中心，土地自然升值，所以被认为做别的更有价值。

哈尔滨不知道该怎么保护遗产。即便产业需要换地方，需要足够大的地方发展，留下的旧址只会被推倒，被铲平。

哈尔滨因为修铁路兴起，所以在这个城市里铁路是优先的。你们走的这条大街叫大直街，是哈尔滨地势高起的一部分。大直街附近，凡是重要的建筑基本上都属于铁路。

修铁路的时候，是选择地势最高的地方修的。后来发展以后，铁路就把城市分割了，同时占据了一些重要的房子。铁路部门和城市之间是有一些矛盾的。城市想要发展，但是因为地和房产属于铁路，这些地就无法被利用。

像咱们哈工大旁边这一块地，原来是铁路职工宿舍。这里面的小别墅是有着非常好的俄式建筑特点，区位也很好。但城市就一直没做起来这块的开发，这块就成了荒地。铁路部门想以后自己利用这块地，自己搞土地开发。但这块地又是保护区，又是文物保护单位，经过几方面的博弈后，久而久之成为了荒地。

为什么在工业遗产保护上，

哈尔滨不如其他城市做得好？

谢金丰

这种事儿，别的城市有做也能做好，为什么咱这做不好？

这个我也不好说，不知道。（苦笑）

哈尔滨政府一直不够强势，始终推动不了这个事情向有利的方向发展，城市规划学会曾经组织过几次针对工业工业区改造的比赛，也有国外设计师参与，想要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，但始终没有找到。怎么在历史和周边交通之间权衡？对于一个城中心的地段，你要把它开发作什么功能，会带来什么样的问题？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。

哈尔滨没有保护好

这些历史印记。

杜尔金娜

这个城市给我的印象是没有自己的独特城市文化的。感觉没有吸引人的特点。作为旅游城市，大众也可能会觉得好像冬天来哈尔滨才比较有意思，但是这些好像对于整个城市的文化形象，建筑规划等等没有起到太大的帮助。您是怎么看待这一点的？

实际上从50年代一直到60年代中期，哈尔滨人生活特色非常鲜明。城里边基本上都是小街巷，小洋房，到周末的时候大家就结伴出去野游，去松花江畔野餐。哈尔滨生活是还是比较洋气，人们喜欢吃西餐、喝红汤、喝啤酒。

但是这些年来，文化的交流越来越快，信息发展越来越迅速，现在的年轻人不太愿意停留在老一辈人那种生活方式了。哈尔滨，包括东北地区的人才净流出很大。真正的老哈尔滨人并不多，外地人迁入很多，城市换血很大。

政府还是在注意保持哈尔滨文化的，哈尔滨是国内最早开始搞建筑保护的。年的时候，由哈工大的很多学者领导，设了不同的类别挂牌保护。所以南岗的一些重要的历史建筑基本上被保留下来了。

但是问题在哪？建筑没有得到成片的保护，很多都是孤零零的。文物建筑一旦成为一个独栋，历史感就弱了，而且对周边地区的带动作用小了。周边的东西越来越现代，保护建筑就越来越有个性，越来越格格不入。所以保护还是要整片保护。中央大街之所以好，就是整体保护。

但是中央大街也有问题。中央大街多米，真正的老建筑不超过17个，剩下都是假的。但是中央大街80年代开始保护，90年代初修建了步行街，这个区域基本上能让人感受到哈尔滨建筑的欧洲风格，以及生活的景象，比如面包冰棍这些美食，跟俄罗斯的文化的连结。

南岗地区的建筑还是遭到了破坏。南岗这边原来是中东铁路职工的住宅，都是小的洋房，自己家里有冬天储菜的地窖，屋里有烧火的取暖的壁炉。还有一个南向亮间。是玻璃制的，冬天的时候可以吸收大量的阳光，虽然外边冷，但是玻璃房子里暖和。

哈尔滨是最早有音乐学校的一个城市。中国最早的音乐学校，芭蕾舞学校和最早的电影院都在这里。中国最早的第一个电影院是年在哈尔滨修建的，比上海的虹口大戏院来得早。

哈尔滨的文化底蕴是深厚的。哈尔滨的很多孩子从小就开始学提琴，手风琴，因为当时有很多俄罗斯人重视孩子的音乐教育。所以这个城市是有音乐文化的，只是我们自己在发展过程中过于追求素质，忽略了音乐文化。

哈尔滨没有保护好这些历史的印记。在新建筑的创作上，应该新的东西不新。现在在哈尔滨我是看不到太好的现代建筑。反而在长春和沈阳，我能看到非常现代的建筑，现代的的材料和技术。

哈尔滨的建筑受了一些错误认识的影响，就是所谓的欧式。哈尔滨规定要保持这种欧式。所有的建筑要么带个顶，要么做山花，要么贴石膏花，把大家都搞乱了。在城市里面，你不知道这个建筑是哪个时期的。新的不行，老的又不注意，不断有老建筑自然坍塌。好多顶着文保单位的帽子的建筑因为各种原因被破坏了，例如城市建设，基础设施施工。博物馆广场地铁站附近原来有一片一类保护的新艺术运动的围墙，因为修地铁，现在尸首都找不到了。

所以现在哈尔滨人说到自己的文化的时候，自己也说不清楚，文化特点不太鲜明，过于杂乱，什么都想要。城市新区里面也要求欧式的东西，但其实新区就应该是现代风格。

我觉得东北老工业振兴，

首先得留住这个城市的魂。

我觉得东北老工业振兴，首先得留住这个城市的魂。

有一段时间很多人不太接受，认为说到哈尔滨的魂，就好像是在替殖民者歌功颂德。哈尔滨有一段时间不敢提自己城市的生日，不敢说年是哈尔滨近代城市的起点。

反而是大连，同样因为修建中东铁路兴起，日俄战争之后，在日本和俄罗斯之间易过手。所以大连同时有俄罗斯人和日本人的印记。但大连就明确承认自己的历史，还搞了一个盛大的百年城市庆典。服装节、啤酒节的举办，一下把大连城市的品牌打出来了。但哈尔滨一百周年时什么都没敢做。

但实际上要了解历史。不是沙俄派兵进来，而是和清政府谈租借协议。虽然在这儿修条铁路，多少是带有被殖民的色彩，被动开放，大家总觉得这段历史不光彩。但是外来文化和中国本土文化之间的交融促成了东北地区。哈尔滨除了俄罗斯人，还招募中国工人。中国工人基本上都是从山东、河北来的。原来不允许，后来出现了闯关东，带来了很多内地的文化。所以哈尔滨有非常鲜明的这种文化杂糅的色彩。

中华巴洛克明显是用中国人的文化意识，西方人的技术，中国人的思维艺术，西方人对建筑的理解建起来的建筑。建筑有很多对西方的明显模仿，但上面的花样纹饰都是中国的吉祥符号。城市里基本上就是中国人的市井文化，前店后厂，一家一户，或者一个家族一个大院，自己的买卖，邻里关系。

受俄罗斯影响，一五以后新建了这些工业厂区，也就是现在的动力区。到了建国后， 期间，哈尔滨是一个很大的生产核心，生产军工和被服。现在的工业厂区其实还是很有活力的。我个人觉得像这种老工业区的改造，一个是要充分的利用原有的东西。还有一个是，当年生产生活关系所形成的居住部分，其实也是可以研究的。

当年的那样一种工业生产和生活之间的组织挺打动人的。一个街区里面，人口密度相对大，但是彼此之间的接触，交流的机会多，邻里关系相当好。比如说过年过节的时候，每家做东西都要多做一点送给邻居。一栋楼里面邻居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，小孩子们在一起长大，不像现在那样孤独。邻居的孩子是无所顾忌的，每家乱窜，一个街坊里面的孩子都认识，可以一起去玩，一起去闹。

但是这是因为工业生产方式，大量的工厂集中建设，而且都是有相当规模的程序，有大量的工作人员，手工劳动，所以就它会集中上班，集中休息。现在还剩那么几处大院的居住模式，也不多了大概。我们也在呼吁，这些其实是一个时代的缩影，需要得到保护。

巴洛克历史街区最重要的错误就在于把原住民都撵走，把它变成了一个空城。花了大量的钱去修，但是没法使用。房子荒芜了好多，现在只能靠着支撑，否则就会塌。只有南岗保存了一些比较纯正的老建筑。

哈尔滨的夏天其实很舒服。一条松花江穿过去，有水就有灵气。前江边有很大的沙滩，大家都在沙滩上玩。后来领导者觉得水太少了不好看，就在上下游修水利，把水憋起来。江边都是水，人没有近水的可能了，只能坐在石头台阶上看水。再也没有过去的光景了。这就是对城市不了解做出的决定，包括欧式建筑的要求也是一样。

其实哈尔滨受地缘政治影响，相当长一段时间和俄罗斯关系不好，没办法建设很多工厂。当年迁到内地去，城市建设也不敢开始发展。中苏关系和解之后，又出现了朝鲜问题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战争。这层关系一直到现在也没放开。所以，建设东北亚地区的口号挺好，但这条路打通是很困难的。从国内的角度讲，东北东三省的老本差不多吃完了。树不让砍、矿不能挖、又没有特色工业。

这些年自然生态保护还不错，上一次松花江污染以后，整个黑龙江松花江流域的水系治理其实是很见效的。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里，松花江见不着鱼，有鱼也不敢吃。现在生态环境在改善，各种大的湿地系统也很完善。

振兴老工业基地是非常综合的一个课题。有些学者也希望通过城市空间的调配重组，新改造带来活力。振兴老工业基地是需要研究空间经济学的。

支队成员在哈工大建筑学院门前合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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